李 翔　

　　前几周随着美国在叙利亚危机上的立场日趋强硬，国际金融市场对于叙利亚国内局势失控引发外国干涉进而影响整个中东局势的担心也日甚一日。国际市场的大宗商品价格波动也随着战争阴云的逼近而日益增大，但是非常有趣的是大宗商品之中的两个代表性品种，原油和黄金，走势却截然不同。油价小步攀升，高位盘整；而作为传统避险工具的金价却相对疲弱。自打今年5月大幅急速下挫30%之后，一直没有摆脱向下的承压，哪怕有着国际政治紧张的因素存在，金价也仅仅稍微反弹了些许而已，国际局势稍有缓和苗头，便迅速掉头下行而去。

　　那么，国际大宗商品市场如此表现的深层原因是什么？这能告诉我们未来世界经济演变的趋势么？

　　战争和危机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人类社会，金融市场则以其特有的灵敏度对危机可能的影响迅速加以解读，并根据自身的运行规律来做出响应。有的危机比如现在的叙利亚局势动荡，会给国际金融市场带来巨大但是短期的扰动。事实上，除非叙利亚局势的进一步失控，引发席卷全球的政治、军事动荡和危机，这种冲击对于国际大宗商品市场从本质上来说都是暂时的。相对于叙利亚这种偶发的、暂时性的冲击，最近一次深刻改变大宗商品运行规律的事件恐怕只有5年前以雷曼兄弟破产发轫的美国次贷危机，以及随后的全球各国政府以及央行的联手救助行为了。同样在9月，5年之前的雷曼兄弟破产，引爆了几乎所有的金融市场。不仅仅是传统意义的股票、债券市场。传统上被视为与股票、债券等金融资产相关性较低的大宗商品市场，也在危机中展现了和其他金融资产的高度相关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金融市场的全面崩溃，让当时全球的各国政府不得不果断地各自祭出形形色色的救助计划，来拯救经济坠入通货紧缩这一万劫不复的深渊。美国的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和中国的4万亿经济刺激方案可谓其中的代表作。5年过去了，当年的危机的影响正在逐步衰退。随着美国实体经济的缓慢复苏，缩减量化宽松规模，逐步地将超低的利率水平正常化也逐渐地提上了美联储的议事日程。每个市场中的参与主体都明白，量化宽松必须停止。只不过大家所不能确定的是，美联储的量化宽松最终会以何种方式、何种节奏，退出历史舞台。最近原油价格和黄金价格面对叙利亚局势恶化的迥然不同走势，很大程度上正是出于对于美国量化宽松政策退出的考虑。

　　回望一下，在雷曼破产后这5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黄金和石油价格都出现过巨幅上涨，市场普遍认为美国为了拯救实体经济而推出的量化宽松必然会促成通胀抬头，货币增发必然会最终导致实物资产价格的大幅飙升和物价水平的普遍上涨。在这种逻辑的推动下，黄金价格甚至一度飙升至超过每盎司1800美元，更有华尔街大行曾信心满满地预测黄金价格会飙升到每盎司5000美元。然而从去年下半年开始，随着美国实体经济复苏的苗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多的人对于通胀压力的担心开始减弱，估计美联储很快就会踏上利率正常化道路的人也越来越多。整体看来，在过去的5年之中，道琼斯-瑞银大宗商品价格指数下跌了25%。随着美国经济增长形势的进一步明朗，可以预测的是，这一指数在未来还有进一步下跌的空间。

　　美国经济在复苏的道路上走得越远，美联储削减QE的力度也就会更大，速度也会更快。伴随着美国利率的回升，全球资本回流美国的速度也在进一步加快。这已经引发了印度等新兴经济体的资本大量外流。为了平衡这种资本外流，新兴经济体也开始被动的走向利率向上的回归之路。这不仅仅极大地降低了通胀的风险，更抑制了新兴经济体对于大宗商品的需求。在某种程度上，原油价格至少还可以得到美国实体经济需求增加的支持，所以当中东局势动荡，供给有可能受到逆向冲击的时候，国际油价不仅可以上冲，而且还能在相对高位获得进一步的支持。而缺乏实际用途的黄金则不然，支持其价格的唯一因素就是投资者对于通胀风险失控的忧虑。一旦这种忧虑减退，则金价顿失支撑。

　　大宗商品的价格在未来很长的一个时间段内上升空间都会非常有限。以原油价格为例，美国本土的石油供给、新能源比如页岩气的大量使用使得美国经济对于原油的依存度会进一步降低。当俄罗斯这一欧佩克之外最大的石油产出国为了自身财政需要加大原油生产时，欧佩克对于原油的供给控制力也会逐渐下降。在可预见的未来，油价会从目前每桶100美元附近向着80美元靠拢。大宗商品市场最近的演化趋势表明，全球范围的通胀压力都在衰退。能否抓住这一有益的外部环境，完成经济结构转型，是我国经济所面临的一项战略挑战。

　　（作者系英国约克大学金融学博士，现任教上海大学国际工商与管理学院）